江南雪

大家知道铁路，也熟悉火车。其实，这背后还有一群人，他们豁达、乐观，艰苦环境中有着无畏的干劲和激情，简单生活中有着浓浓的亲情和友情。　　 Xo`_Bs'o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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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我从工地去公司机关办事，其实就是送几块混凝土，让公司中心实验室复核一下。你想，一个工人能去机关办什么大事。不过让我自豪的是，进机关大门时居然没有任何人拦阻、询问，可能是我的行头打扮还像那么回事。 &Dc56zW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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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心里的舒坦劲还没完全消失，事情就办完了。 hGF38 h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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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出机关大门时却被门卫叫住了，真是奇怪！我提着东西进去没人管，空手出来倒不行了？可别人也没送我点东西带着，况且我也没有拿别人东西的习惯！ QZz,]a$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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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没等我回过神来，门卫里面又叫上了。 HMNs{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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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进来！干什么的？”声音狼嗥一样。我只好止步转向门卫。心想，这又不是派出所，进去还能把老子法办了？ u*h}y:Kh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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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推开门，倒让我又惊又喜。惊的是看门的居然是老甄。一个已经退休两年多的人，竟又混到机关了！准确的说是机关大门口，离机关大楼只有三十八步半之遥，我刚刚量过的。喜的是我晚饭不用愁了。刚才还寻思：咱是从工地上机关办事，又不是机关领导下工地检查工作，自然没有人管肚子的问题。看到老甄，我的肚子问题就有着落了。 e~K{);yFT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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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迈进门时，老甄也迅速向前迎了一步，我随即伸出手等他握手，他却挥手重重地在我肩头给了一掌。他脸上的笑容也才刚刚流到嘴角，即刻却变成了理直气壮的训骂。 a>We\E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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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贾二球，刚才进去时看着就像你。穿得人模狗样的，不打招呼就往里闯，一点文明都不懂。我看你还能飞出门去？不信逮不着你。” EzF>iS9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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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听听，一个张口就骂的人，倒说我不文明了。咱衣着整齐，倒成人模狗样了。这也不奇怪，进了机关的门，或多或少得沾点官气。连老甄这样的也学会了趾高气扬地骂人，懂得了欲擒故纵的伎俩！不过，我低头看到他脚上的那双布鞋又觉得好笑。“还是那个球样子。”反正他说我不懂文明了，骂他一句也是应该的。 dM+S!*$7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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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如今老甄看起了机关大门，说明他退而未休。那你申请提前退什么休嘛？既没领导逼迫你，更没谁会惦记你的位置。三十多年里，他使过撬棍、开过电锯、搅过水泥、打过风钻……样样工作都不轻松。但老甄都干得兢兢业业、利利索索的，而且人缘也不错。 kdVn!P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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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记得欢送老甄离开工地那晚，他喝了不少酒。尽管他平时酒量不小，但那么多工友真诚的祝福，还是很快就让他黝黑的脸变得通红通红。 Jg2&pi`8M#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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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好在老甄退休是他自愿的，欢送他是大伙主动的，不用麻烦组织出面。不像同期离休的那个啥处长，年满60了，组织出于关心让他按时离休，还专门召开了欢送会。上级领导给予他高度评价，他也作了最后发言：“我身体还行，还能为企业的发展作贡献，愿随时听从组织的召唤。”这高风亮节的表白中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他的遗憾和不情愿的内心。但欢送会还是掌声一片。 vdjTPp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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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还没问清老甄如何去机关看的大门，他便拽上我往家走了。 ?UTu$S,-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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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往老甄家走的路上，我还真感觉到秋意有些浓了，不时让人打个激灵。我的米色T恤的确不如老甄的蓝色工作服挡风。 !lRQ'4~ [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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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进老甄家门，他就催我换上拖鞋。我知道他不是怕我踩脏了绛色的已经有些斑驳的油漆地，主要是让我歇歇跑了一天的脚。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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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很快老甄家里就有了扑鼻的香气，不大会儿菜就齐了。老甄解下围裙，用牙咬开酒瓶，给我敬了满满一大杯酒。我看，刚才骂人的事就算了。不过有些事情我还得跟他说说。 c'|05niR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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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混到机关大门口了，咱混得也不赖。工地从水塘坝子沟隧道搬到了千里之外的钟楼地铁站后，我就改行干起了实验工，因为施工不用打钻放炮了，用的是盾构工法，是先进的现代化施工技术。盾构就不说了，因为老甄肯定不懂，其实我也不懂，那玩意儿全国明白的人也不多。 +silFT<o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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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过干地铁的确不比干铁路隧道，工作要求精细得很。这倒不怕，我们也认真惯了。主要是城市人毛病太多，处处要求你的形象，恨不得让我们成了南京路上好八连。你说，施工车辆出出进进都得用水枪把轮子上的泥土冲干净了！工地上整天是各路检查的官员，检查的重点就是文明施工。至于“文明”嘛，经理是知道的，既上过大学，又出国考察过，城市的规矩总还是比老甄懂得多。当然，这些官员的工作还是很文明的。穿着鳄鱼T恤，夹着金利来公文包，温文尔雅，指指点点。至于检查完工作，经理陪着去吃饭喝酒时文明不文明我就不知道了。 ^wce@y&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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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甄一边笑着，一边又把酒斟满了。直到我的牢骚发完，他才把已经嚼碎的花生米咽下。他似乎很能理解我讲的这些。 b5xu}2TJ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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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城市总归是城市，尤其是南方的大城市。人家都在修地铁了，说明城市经济发达，有钱当然更要讲文明了！我们总不能还像在山沟里，挖个坑，搭两块板子，围上石棉瓦就是厕所吧！现在讲的是以人为本和绿色环保。我们原来的想法、做法肯定得改变，要不怎么与时俱进？况且，城市本身就是现代文明的结果。 Jv>[U~m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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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两眼一直呆呆地盯着老甄。你说，老甄这么懂城市，组织怎么就同意他退休呢？这显然也是一个组织失察！ Tg`bu61/I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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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也许喝高了，我腿一颤踩着了老甄的大脚趾。他稍微趔趄了一下，但还是喝了口酒才坐下。然后手伸到桌下不停地摸着不穿袜子的脚趾头。看得出右脚粗壮的大脚趾上方有着明显的疤痕，趾甲也凹凸不平的。这是受过伤的大脚趾。好像老甄提过，是哪个隧道施工的纪念。酒足饭饱。老甄让我到沙发上坐。他的老伴正小心地往茶几上摆着粉红的苹果和紫红的葡萄，居然还有一盒精致的月饼。我突然意识到中秋节不远了。老甄执意让我尝尝，说是在南方上大学的儿子寄来的。冲着老甄一脸的满足和得意，我当然得吃。 7hd5Ke0So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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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还想当老甄的面夸夸他的儿子，只是打了几声响嗝，二锅头浓烈的酒香已经使我醉倒了。 /p#9%zS}fp